第 214 章 Chapter 28(2 / 2)

希望是她多虑了。

谢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坐起来,正要给谢启则打个电话,确认他的安全,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沙发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晕了过去,却开始做梦。

梦里,她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医院走廊,白色的墙漆,淡青色的地板。

走廊是笔直的,视角却是倾斜的。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有种向后滑的错觉,似乎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她像幽魂一样,飘进其中一间病房。

进去的一瞬间,她眼前的画面瞬间变成了沉郁的蓝色。

悲伤的颜色。

这时,一个女人猛地推开病房“医生那边怎么说”

谢黎眼睛被鲜亮的橙色刺了一下这女人居然是橙色的,她的面孔模糊不清,整张脸庞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身体内部似乎燃着一团焦灼的火焰,从眼睛和嘴巴的孔洞中肆无忌惮地放射了出来。

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原来就是他染蓝了病房的颜色。只见他面色凝重,整个人呈现出颓废的深蓝色

“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要十多岁以

后,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天才”

“十几岁”女人一愣,随即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要十几岁才能看出来朋友跟我说了,公司那边有一套完整的潜能评估系统,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可以检测出基因的潜力”

男人支支吾吾地说“你也说了,那是公司的系统我们的基因毕竟是在黑市上买的”

“你也知道这是我在黑市上买的我半辈子的积蓄都搭里面了,就指望他回本了”

女人越说越愤怒,体内焦灼的火焰急剧升温,化为暴怒的红色。

“你先冷静”

“我冷静什么”女人冷笑一声,面孔红得发黑,“我发现你们男的特别喜欢装好人。毕竟生孩子的不是你,你只是动动嘴皮子,出一半基因钱和赡养费而已,当然可以表现得这么冷静。”

说到这里,她眼洞几乎变成可怖的黑色“这要是从你的肚子上剜下一块肉,却发现还要等十多年才能回本我猜你会恨不得把他吃了吧跟我装什么呢,阴沟里的臭垃圾。”

男人也暴怒了,身上的蓝色越来越深,是一个随时会打人的姿态“那你要我怎么说我早跟你说了,公司垄断了基因编辑,你自己不听,一定要在买基因,要逆天改命黑市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过公司货现在生了个杂种出来,你不怪自己没头脑,开始怪我了”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吵得唾沫横飞,污言秽语轮番上阵。

几分钟过去,两个人已完全变成黑色,是一对黑黝黝、空荡荡的人形阴影,令人毛骨悚然。

没人理会保温箱里的婴儿,甚至没人看他一眼。

他只是一个失败的产物,一个因利益而降生的杂种。

赌桌上失去价值的筹码。

谢黎走到保温箱旁边,低头看向他。

毫无疑问,基因编辑是一项短视的技术,表面上可以通过修改基因,创造出高智商、无瑕疵的人类,实际上却会削弱人类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严重污染人类的基因池。

只有屠夫,才会大量繁育某一品种的家禽。

他不是这对父母的孩子,只是他们精心繁育出来的“家禽”。

谢黎看着婴儿,轻声说“可怜。”

假如这不是梦,而是现实,她会毫不犹豫地向那对夫妇“买”下这个婴儿,给他找一对温柔善良的父母。

他在这对夫妇手上,是不会好过的。

这个想法刚从她脑中闪过,眼前的画面就发生了改变。

世界变成了单调的黑白灰。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人人都是冷漠的黑色,看不清五官,也看不清具体表情。

难道这是那个孩子的世界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她看到自己正握着一支笔,在做报纸上最后一版的智力测试题。

谢黎知道这个智力测试题,这是生物科技招募天才儿童的手段只要

答对上面的题目,生物科技就会对其进行重点培养。

他似乎有极高的数理天赋,轻而易举地答对了。

父母却没有把报纸寄出去听说,那些儿童都是封闭训练,夭折率极高,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两个才能通过训练。

他是他们翻身的唯一筹码,可不能这么轻易送出去。

两个人窸窸窣窣商量许久,决定倾家荡产,把他送到著名的公司学府去。

像是狂热的赌徒,倾尽全力,最后一搏。

谢黎发现,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颜色。

起初,他可以清楚判断出“父母”的情绪,并用颜色加以具象化这其实是一种艺术天赋,就像有的作家声称可以看到字母的颜色一样,然而长大后,他却再也看不见色彩了。

他的天赋被扼杀了。

是谁杀死的

不好说。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允许艺术存活的世界。

他的父母赌赢了。

他成功入学,年仅十三岁,就成为了公司员工,同时也成为了同学口中的“杂种”。

谢黎第一反应是谢启则那句话,“你可以叫我杂种,这也是我的名字”。

难道这是谢启则的回忆

谢启则十三岁就当了公司员工

怪不得他知道什么是高频交易

不。

不对。

时间过去太久,谢黎对修又没什么感情,自然早已忘记傅野说的修的往事。

但就在刚刚,她冷不丁想了起来“杂种”也是修的蔑称。

傅野说,修和公司的继承人一起长大,难道这就是这座学府吗

这是修的记忆

梦境还在继续。

公司与公司之间的斗争,来来去去就那几样。

暗杀,威胁,窃取情报。

最高端的商战,往往是以最简单也是最血腥的方式杀戮。

谢黎看到,他第一次窃取情报,整个人十分紧张,手背上青筋暴突,指骨泛白,手指一直在发抖。

如果他触发警报,公司那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就像踹开一条没用的狗。

幸好,他成功了。

第二次窃取情报,他冷静了不少,至少手指不再发抖,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

第三次,第四次他渐渐变得像专业特工一样冷静老练,结束以后,心率甚至没有超过70。

要知道,不少人吃完饭,或是站起来走两步,心率都不止70。

他小小年纪,冷静得让人害怕。

谢黎一直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根据他的视线高低来判断年龄。

第一次窃取情报时,他估计只有十三四岁,第二次长高了一些,第三次、第四次,身高则没有变化。

公司似乎使用童工上瘾,频频让他去给一些脏事善后。

男生发育晚,十三四岁的年纪,身

高远远低于同龄的女生,他小时候又饥一顿饱一顿,有些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模样。

没人会提防八九岁的小孩,又不是美国大片,现实中哪有那么多低龄特工

就这样,他无声无息帮公司处理了许多要命的隐患。

直到,他再也无法以孩童的模样示人。

他长大了,进入了公司内部。

谢黎像是潜隐于他体内的幽魂,看着他身量一点一点拔高,视线从仰视变为俯视周围人。

小时候窃取情报都会发抖的手,也逐渐变得修长而骨节分明,仿佛玉石一般冷硬光滑。

就像看了一部传记类电影,谢黎看着他出生,长大,世界由彩色变得灰白,受尽冷眼与折磨,却又奇迹般崭露锋芒,稳步高升。

最后,站在了大厦的最顶端。

不知是她的想法,还是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一切并非注定如此。

假如一开始她不是旁观者,而是真的救下了他,他不会被送入所谓的知名学府,沦为有钱人的一条狗。

表面上,他认为感情是无用的东西,对自己的苦难无动于衷,对父母的冷漠没有任何不满。

实际上,他只是知道,没人会对他付出真情父母的感情,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感情,他连父母的感情都得不到,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感情

他并不是冷血的人,刚出生时,血液也是滚烫的。

但在那两个可怖的黑影的注视下,他的血液很难不冻结,一寸寸变得冰凉。

父母希望他变得有价值。

于是,他竭力展现自己的智慧,表现出独一无二的数理天赋,甚至做对了报纸上最后一版的智力题。

父母却把他送进了公司。

一日是公司员工,终身为公司员工。

他为了讨要一点点爱,自愿步入了牢笼。

太可悲,也太软弱了。

还好他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修正自己的软弱。

既然世界的底层逻辑是利益,那他就牢牢攫住所有利益,让人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向他俯首称臣。

他逐渐变得自信、强势,心如铁石,坚不可摧。

直到遇见了她。

起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谢黎感兴趣。

她根本无利可图。

然后,他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对她感兴趣,是因为想要折磨和摧毁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感激她,仰慕她,依赖她他感到那些混乱激烈的情绪,只觉得心脏如针扎,说不出的厌恶和烦躁。

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了他

是她的善良,还是她对暴力的渴望是她的正义,还是她的愚蠢

是她的机警果断,居然可以朝他开一枪还是,他在希望,当年也有这样一个人,向他伸出援手,照顾和拯救他

他是那么贪婪,仅仅作为谢启则被拯救,已经不能餍足内心疯狂扩张的贪欲。

他希望,修也可以被拯救。

谢黎像被抽了一鞭子,得知真相的痛感从胸腔一路蹿到头顶,倏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她呼吸急促,头发已被冷汗浸湿。

心脏怦怦狂跳,每一声都震耳欲聋。

谢启则居然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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