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地下监牢。
走廊灯光昏暗,能见度极低。
整个地下监牢,如同黑暗的海域, 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惧。
明琅自从发现牢房没有上锁后,就浑身紧绷, 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被隔壁察觉。
隔壁似乎在讨论沈澹月,声音越来越大,隐隐有些激动
“那姓沈的就是一个疯子我亲眼看到他举枪把一个人的腿打得稀巴烂是真的稀巴烂,跟肉酱似的, 原因不过是那人踹了路边的瘸子一脚。”
“最离谱的是,姓沈的把那人的腿打残以后, 还用手指蘸了一点血, 涂在那瘸子的额头和脸颊上妈的,他真的是好人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变态。”
另一个人说“听上去像南美洲原住民的某种狩猎仪式把血涂在额头上和脸颊上, 是为了庆祝狩猎成功。确实挺变态的。”
“你说,那姓沈的到底有什么毛病放着几千亿市值的公司不要, 跑来当一群穷光蛋的头儿他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病吧,还是说, 北欧那边的人就这样”
“你别把公司想得太好。你真以为高科像表面上那么公立无害吗有一年, 生物科技的高管们互相残杀, 就有高科的推波助澜。”
“怎么推波助澜”另一个人好奇问道,“生物科技的高管也会在高科存东西吗”
“当然不会,但高科手上有不少网络安全的专利。他们养的那帮黑客,比fbi的网监还要厉害。”
“反正那帮人已经慌了,高科只需要打几个加密电话,说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反正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公司再敢搞这种忠诚度测试了。”
又一个声音加入进来
“沈澹月脑子没准真的有毛病。听说大财阀的继承人,都是还没学会走路,就学会了杀人。沈澹月这么恨公司,说不定跟他爸妈有关”
还没学会走路,就学会了杀人
非常夸张的说法。
但不知为什么,明琅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
奇怪,她明明对公司不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
与此同时,隔壁牢房越说越起劲,声音响彻地下监牢。
他们激奋的情绪感染了其他牢房的人,一时间整个地下监牢都响起了八卦的嗡嗡声。
明琅感到不妙,下意识想躲进阴影里,然而牢房里根本没有阴影可躲。
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下一秒钟,她跟几个赶去听八卦的犯人对视了。
大眼瞪小眼。
明琅离开了。
沈澹月神情冷静,脸部肌肉却紧缩了一下,颈侧也暴起青筋。
很快,他注意到地毯上的手机,走过去,捡了起来。
是他给她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ai阴谋论的页面。
在各大公司的推动下,修改记忆的技术已非常成熟,不可能这么快失效。
即使失效,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他不仅删去了她在高科当保镖的经历,也删掉了她对高科的愚忠,让她看清楚了父母死亡的本质。
这样一来,即使她恢复记忆,也不会果断离开。
她很可能被其他人带走了。
不可能是公司的人,基地的安保程序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
这里每一个人进出都必须验证指纹、虹膜、基因编码,以及近期激素变化曲线。
公司的人不可能混进来。
明琅大概率是被基地的员工带走,安置在了居民区。
基地内,只有三个人有权限进入他的办公室,非常容易锁定范围。
有了范围以后,找到明琅只是一句话的事。
沈澹月却突然不想看到她了。
他坐在办公椅上,垂下银白色的眼睫毛,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
白色额发搭在他的眉骨上,显得浅色的瞳孔冷峻而晦暗。
没必要。
他最近在明琅身上花了太多时间。
从生物科技手中救下她,修改她的记忆,安排假身份,甚至鬼使神差告诉她,她是他的妻子。
她让他做了太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现在,正是跟她撇清关系的好时候。
然而,他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在睡梦中痛苦而脆弱地向他求救。
他几乎没有修改她年少时候的记忆几乎。只是加入了一些他的身影,让她看到,他作为拯救者的事迹。
因为现实生活中,她根本不需要他的拯救。
他看过她的格斗成绩,全是满分。
她很少用枪,射击成绩却仍是满分。女性天生比男性擅长射击,她则比女性狙击手更加擅长。
在近身格斗中,她更是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如猫科动物一般灵巧柔软,即使对方装备着最先进的义体,她也能一击必杀。
她的弱点是,智力平平,不擅长逻辑推理,也不擅长人际交往。
但足够在这座城市活下去了。
沈澹月平静地想,他喜欢的菟丝子那样的攀援植物,必须寄生、缠绕在另一株植物上才能活下去。
尽管他从未有过恋情,也不需要爱情。
明琅显然是一丛扎手的荆棘。
在哪儿都能活下去。
除了救下她的那一刻,他感到了难以复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兴奋。
其余时刻,他都对她毫无感觉。
当然,昨晚她向他求救,他也感到了无法抑制的兴奋。
但那毕竟是虚假的,真实的她不会向他求救。
只有弱者才会沉溺于虚假的幻想之中。
他唯一无法自控的,是拯救他人的,而不是自欺欺人。